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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江湖与宗教
作者： 发布时间：2014-12-29 20:48:21 浏览次数：843
李安，中国唯一多次获得奥斯卡奖的导演，在儒家氛围中长大，大学时期接受了系统的西方电影教育。从他的电影中既可以看到东方文化的含蓄、感性，又可以感受到西方文化的直接、理性。李安频频受到奥斯卡评委的青睐也与他电影中东西方文化兼具的魅力不无关系。在中国流传度最广的应该是《卧虎藏龙》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以下简称《少年派》），这两部电影一部是武侠电影经典，另外一部在西方电影界堪称无差评。
《卧虎藏龙》是典型的东方电影，古剑、长衫和江湖。叛逆的玉娇龙盗走青冥剑勇闯江湖，敢爱敢恨却最终因为任性骄纵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江湖，这个任何武侠片都无法避开的地方倒更像是人心的具象。正如李慕白所说：“江湖里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刀剑藏凶，人情里何尝不是。”
而《少年派》则更富有西方的韵味和哲学。从派的宗教信仰选择，到与老虎漂流大海，３Ｄ特效让观众似乎置身一望无际的大洋，沉醉于这里的美丽，惊叹于这里的凶险。在结尾，派给了故事的第二个版本，一个所谓合理的版本。“你更喜欢哪一个？”派的问题意味深长，他问的而非“你认为哪一个是真实的？”却是“你更喜欢哪一个？”这个问题恐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两部影片半开放式的结尾留给观众更多遐想和思考。
电影的主角们，有武德武艺高超，极有正义感的大侠李慕白，有涉世未深，单纯的贫民少年派。这两人的差异也体现出中西方不同的英雄观。
中国的英雄大多具有完美主义倾向和道德楷模倾向特征。从封建专制开始，一方面统治阶级为了方便管理被统治阶级，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困于儒家三纲五常对人天性的压抑，百姓也好官员也罢几乎没有所谓的个性存在，即便有也是极其稀少甚至还要遭人扼杀。在这种文化环境中英雄自然要完美，不能有瑕疵，如此才更好树立典范让众人模仿。
西方的英雄更偏向于人性化、平民化特征和独立性、个性化特征。首先，基督教的信仰造成了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普遍信念；其次，《独立宣言》提出人人生而平等，此后注重崇尚价值、尊严和个人自由，包括一个人的主观自我或内心生活的观念在西方逐渐根深蒂固，所以西方的英雄更像“人”。
相比较《卧虎藏龙》平缓的节奏，《少年派》中有许多设计让人心跳加速。中国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事事内敛遵守传统。其实李慕白对俞秀莲和玉娇龙都十分冷静淡然也是受了儒家观念的束缚。虽然飞檐走壁，刀光剑影带来了视觉上的刺激，但整体反倒给人一种平和的心理感受。《少年派》中老虎扑食，鲸鱼跃出海面，狂风暴雨对一叶小舟的摧残，这些趋近美国大片的场景直抒胸臆，没有太多隐晦之处，与西方文化中的直来直去不谋而合。再整体看故事发生的环境，一个在人群熙攘的江湖，一个在只有一人的汪洋上。中国古语有云：“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由差序格局带来的人际关系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这是中国人的生存哲学，也只有参透这样的关系才会得“道”。因此中国的武侠电影仅靠主角难成大气。反观西方的团体格局，每个人自成一体，更加注重个体和相对独立的生活。这也为派不同于他人的宗教选择和独立思考奠定了文化基础。虽然派最终明白宗教不等于信仰，但是在海上漂流受到肉体折磨后到达彼岸的派却与基督教苦修者的形象暗合，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李安有意为之。
其实，不论是江湖还是宗教都只是各自文化的缩影。在全球化的今天，东西方文化相互影响相互交融是必然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任何一个中学生都能总结出来的空话，它很正确，但是无用。即便不能指望一部或几部电影就能在两种文化间找到平衡点，导演们也不应该放弃思考和探索，我从李安的这两部电影中看到了他的野心和情怀。我希望在中国会有越来越多的电影出现这种对于人性和普世价值观的体现甚至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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